她说的那时候,他其实并不记得很多了。
昨日遥远模糊不清,但有个午后长廊,他按住泛光的门把手,指尖在抖。
脑海忽然就响起带电流声的漏风话筒:现在,让我们一起看电影吧!
怎么会想起这声音?
干净的音色?上扬的尾声?还是那明快而毫无挂碍的情绪?
总之那是他第一次想到她的名字。
夏fei。
他甚至不知道是哪个字。
但手指安定下来,他默默对自己说:现在,让我面对过去吧。
两年的时间,没在Ja身上留下痕迹,陈钦同甚至开起玩笑。
阿周你现在和他同年啦,我再过一年也赶上,到时候他要叫我哥。
病床上的人不发一言,陈钦同偷偷扯他嘴角:我每次讲笑话他都会笑的嘛。
阳光透过窗那么明亮,Ja像是真的在笑,下一秒就会睁眼,说阿周你来啦。
但他当然没有。
陈钦同熟门熟路地榨芹菜汁,榨好自己先喝了一半,嘴里还振振有词。
Ja都几讨厌芹菜啦,是医生话要当心便秘,每天都要喝一些。
陈钦同话比从前更多,絮絮叨叨讲着叁人份,但手上喂食的动作却仔细,一滴都没洒出来。
末了挺鼓舞地说:这几个月的吞咽反应好很多了,讲不定等你下次来他就醒了。
又骂他:上个大学干嘛非得去那么远,等你飞回来他都能下地了。
伯母却为他开脱:S市是个好地方,不用常惦记这里。
不用常惦记。
醉酒的货车司机已经判了刑,就像所有的错误都已落定,没人会怪到他身上。
但他好端端站着,而Ja躺在那里,双眸紧闭。
如果当初不是他拿到驾照提议开车旅行,如果当初他能早点打急救电话不延误最佳治疗时机——
没有如果。
他说不出很多话来,翻来覆去的悔恨道理早没人想听,毕竟除了惹来安慰,没什么意义。
临走时候放下张照片在床头,是叁个人站在太平山顶,神采飞扬。
笑容刺眼,不忍留看。
伯母委婉叫他不必再来,又说Ja本来也要退役读大学,你记得带着他那份,好好读书。
他想起她从前总爱留他家中吃饭,嘱咐Ja多照应弟弟。
后来一夜白了头,抢救室外拽住他衣领,哭天抢地。
所以他不必再来。
再后来,连陈钦同也被赶回香港,一路从俱乐部,打进ATP百位榜,英文名字改成Ja。
明亮而孤独的病房里,只剩一个母亲和儿子,默默再走过七年,白发人送黑发人。
Ja永远21岁。
周时也在21岁的那个夏天觉醒,决心背负两个人的命运。
参加社团,组队旅行,像普通大学生一样,有谈有笑,享受时光。
所以才能再遇见她,知道她名字。绯红的绯。
我叫周时,时间的时。
你呢,夏fei,是哪一个字?
如若能早一些,在散场时走上去,人生会否有些不同。
但他总是太迟了。
太迟踩下刹车,太迟从昏迷中苏醒,太迟看见,那个最好的人。
或许人生是从那次撞击就开始错位,便总无法严丝合缝,轨迹里撕扯出无数个他。
悔恨的、恐惧的、怯懦的、逃避的、伪装的。
他讨厌每一个他。
流星陨落,夜空熄灭。昨日已统统逝去。
太阳从江后升起,乌云密布,无有金光。
今日是阴天。
左肩被夏绯枕得酥麻,她睡意浓重地开口:还没叫到车么?
打车软件开了叁个,统统转着圈,显示此处偏僻。
昨夜还一起看流星的观众们早就没了身影,不知道是何时离去。
晨风带着冷意,周时裹紧她肩头,低声:还没,困了先睡会。
夏绯嘟囔地抱怨:就知道昨晚上那司机是宰我们,还不如租辆车开过来。又问:你会开车么?
周时抿了抿唇:会的。
夏绯是困极了,在他腿上睡倒,喘息渐渐均匀。
周时握住她微凉的手,隐隐期待车永远不来。
他们之间微薄的过去都已说开,是要做回普通朋友,或许再也不见。
但此时无人处,尚可偷来最后的几分亲密。
等到江上渐渐多了骑行或跑步的人,车终究是来了。
他仍握着她手,任她躺平在腿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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