湛邱蹲在看守所里,背对铁栏杆,侧着身子看向窗外。生日的这一天,外面的月亮很圆。华国有种想法,月圆、人团圆,可到底还是没有团圆。
16岁的时候,蝉鸣、荷叶,从杂草丛生的田埂跑过,去抓一条银白色背脊的鲤鱼。
生病的老父亲,在南瓜藤下摇着扇子,周围吸血的蚊子嗡嗡作响,啤酒瓶口放着的青蛙蚊香,悠哉往上飘上一缕烟,全然赶不走蚊子,做着不属于它的工作。
老父亲说,你快要高考了,将来报个医生该多好啊,或者当个教师、考个公务员,我们祖上都有光了。
16岁,没捉到那条鲤鱼。
青蛙蚊香燃烧成灰烬,在摇摇欲坠的土泥糊成的屋子里,说着光明未来的老人,生命走到了尽头。
16岁,想要成为医生,救人的手,第一次看这生命流逝。
按照农村的规矩,二级危房推平后,能够得到一笔钱。湛邱叔父出现了,带着白云殊。
没有人知道,为什么会走到那一步。
在湛邱叔父打算将推平房款带走的时候,湛邱、白云殊同他争吵、扭打。曾经想救人的手,在感受到生命流逝以后,陡然在心里埋下了一颗截然不同的种子。
——生亦死。
眼见着叔父骑在白云殊身上,掐着他细弱的脖子,腥臭嘴里骂着脏话:“臭女表子!跟你妈一样不干不净!是不是你在他面前乱说!你们想要钱,去你妈的!”
无论拿手术刀,还是拿菜刀;无论是救人,还是杀人。都不过是白刀子进红刀子,一样都是将肉切开,又有什么区别呢?
啊,16岁。
外面刺眼的光芒照进来,蝉鸣和淡淡的荷花香气,人们早已搬走,留下背着山谷的凹地,无边的绿意蔓延出去,在这一头叫一声,甚至不会有人回应。尖锐的蝉鸣和“布谷”的鸟儿,伴随着渐渐烧红的云彩。
湛邱想起了一句诗。
“啊啊啊啊——湛邱你杀人了。”白云殊惊恐不安,他大概想了很多,在最后的最后,白云殊让他处理了尸体。
反正农村,各种制度不健全。湛邱叔父早年和妻子离婚,后来又跟白沫馨搞在一起,只要白沫馨不问、白云殊不说,这个人就算人间蒸发,也没什么奇怪。
搬运尸体的时候,手上沾满了鲜血。
湛邱想,救人的时候,不也是这样一手鲜血吗?
救人和杀人,到底有什么区别呢?
挖坑、埋人。
甚至还给自己下了碗面条。
伴随着天空上渐渐升起的月亮和星辰,第一次看到了萤火虫。
白云殊追逐着萤火虫,天上划过一条条银白色的星辰碎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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