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一位前来吊唁的亲友经过她边,都会跟她说一声“节哀”,尽她看上去并没有太悲伤的模样,与彼时还年幼大哭不停的季洲季沁相比,她的悲伤太平静,就只是站在那儿,礼貌答谢各位来宾。
意外来得太突然,飞机失事,抢救无效,要理的事太多,除了在医院听医生说certified那瞬间崩溃了以外,大半月她都没有掉一滴泪。
……
到此时此刻,她的泪终于忍不住,在最亲昵最信任的人面前,痛哭得像个小孩,嚎啕着对不起小洲小沁。
甚至在悼念仪式结束,季洲季沁哭累了,闹着不肯跟佣人张妈先回家,她还朝两个小孩发了一顿脾气。
悼念仪式举办那天,也是着淅淅沥沥的细雨,一一滴都像落人心里一样。
……
思汝泣不成声,着应承,而后他为她上那枚戒指。
思汝缓缓抬,“可这有什么用,我去哪里还原一个爸爸妈妈还给他们……怎么办啊,我去哪里还原他们的爸爸妈妈啊……”
沉诺痴痴看她,里无不是心疼。
她领他们去坐车,赌气的季沁不让她牵手,一个人抱手,气呼呼走在前,外着雨,思汝举伞跟在她后,而季洲虽然让她牵手,却也叁步两回。
思汝回,“怎么了?”
沉诺将她拥在怀里,不敢用力,像怀拥一件珍贵宝,同受她沉重的悲伤与无奈。
那时正值她毕业答辩,同一时间,她在两座城市奔波,办理死亡手续,发讣告,办丧礼,选墓地,落葬……那会儿边的有心人都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,她却一一回绝他们的好意,这些事怎么能假手于人。
一直到车面前,思汝严声吩咐他们上车坐好,跟张妈先回家,思汝替他们系上安全带,准备回去收尾时,听见季洲叫她一声“姑姑”。
沉默有时比任何回答都更掷地有声。
后来他从怀里掏一枚戒指,单膝跪在她跟前,最初的打算,他本会在她毕业典礼那天与她求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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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声打在伞面,凄凄清清,放大了把思汝的沉默。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,也不敢回答这个问题。
可后来,她却狠心把这样的人,连带那枚象征至亲至的戒指,一起丢了。
“刚刚就在这里,小洲小沁不肯跟张妈走,我忍不住凶了他们两句。后来送他们上车,他们问我,是不是爸爸妈妈以后都不回家了……”思汝睫微微颤动,不敢看向沉诺,“从小到大,大家都夸我聪明,我记好,只要我看过的,听过的,我都能完完整整地还原来。”
季洲声音越来越小,“爸爸妈妈……以后都不跟我们回家了吗?”
她在阶梯不知坐了多久,一直到替她送各位宾客去素菜馆就餐的沉诺回到她边。
不同于在灵堂时受悲伤气氛影响所致,这会儿两人的哭泣,像是真真切切明白了什么是分别,什么是永远回不来,悲恸而响彻。
所以她常说自己是幸运的,妈妈是生她时候难产去世的,爸爸走的时候她才五六岁,并不懂死亡的真正意义,是哥哥嫂嫂陪伴她成;到哥哥嫂嫂走的这年,她以为自己从此再无依靠,原来还有他。
那年,她其实本没有时间让自己难过。
“我沉诺,今后愿意陪季思汝走过余生,无论健康疾病,贫穷富贵,快乐悲伤,不离不弃,终生不渝。”他的誓言,一词一句,哪怕是一个停顿,至今她都记得清清楚楚,他又问:“季思汝,你愿不愿意,让我成为你的至亲,用一辈去践行对你的承诺?”
那段“生命就是如此,无常又平常,没关系,大声哭,哭过后就把想念放心里”的话,就是他曾经对她的安,他说,“只要想念在,人就在。”
他们两兄妹生于同一年的年与年尾,绪有时就像双生儿一样同频同率,只不过妹妹季沁外向聪明,哥哥季洲则向。在思汝久的沉默之后,先哭的是季沁,然后季洲也泣起来。
“不回家,以后就都不要回了!”就是这一天开始,那个会带他们吃喝玩乐的思汝姑姑不在了,变成了只晓得发脾气教训人的辈。
但那会儿他说,他想提前,陪伴她走过她的逆境,分担她的悲伤与痛苦。
思汝无法再待去,哑声让张妈好好照顾他们,关上车门一个人回到灵堂。
但她到底不是全能的,也多亏沉诺一直在她后默默地相助。